地味红蓝

缺少章节在“冲呀”平台有补档


唯物主义者不会变成鬼

[信云]沉欢

“拥抱过后我的双手应该放在哪里!”

大概是这样的剧情,总之,床先上了再谈感情。

 

 

——————

 

  傻子和呆子的意外一夜情。
  对于六年前那个年少无知的夜晚,韩信和赵云达成的共识,只在谁傻谁呆的问题上争执过,尚无定论。
  时间流动,人会改变,故事已定局,相隔六年的重逢就缺失了意义,不过相视一愣,平平无奇的反应:哦,是你啊,好久不见。
  久别再会的感动,自然不存在。青春期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在各自颠沛流离的人生中渐渐被遗忘,提起往事坦然自若,风轻云淡,发生过,也只是发生过,尘埃早就落地。
  陌生城市寻求落脚处的偶然重合,确定同租一屋成为室友的第一天,韩信就觍着脸问:“你当年其实喜欢我吧?”
  赵云正来回走动检查屋子,打开冰箱,一股腐臭味冲脸,不禁蹙眉,随口答道:“记不清了,肯定谈不上喜欢。”
  当初喝高了糊里糊涂上了床,醒来脑袋一懵眼前一黑,夜里发生了什么都不清不楚。也许曾认为屈辱,时间一久,经历多了,对情事全然淡漠。
  “我也记不清了。”韩信按开关确认屋子的电路状况,客厅吊灯闪了几下又灭了,“肯定不觉得恶心。”
  谈不上喜欢也不恶心的关系,和廉价租房旧家具上积累多时的灰尘一样,不处理总会习惯,抹干净了,家具仍是旧的,绝不费心力重新购置,而且他们都相信自己不会停留太久。
  赵云说他是来这座城市帮一个朋友的忙,韩信则说他被上司派遣到这里工作一段时间。
  什么朋友,帮什么忙,或者什么公司,做什么工作,彼此不过问,打心底无所谓对方是否撒谎,但不刻意疏远,相反,走得很近,比大多数室友更经常一起吃喝玩乐。
  喝多的时候,没再出现稀里糊涂的意外。
  韩信自称有工作,然而似乎无所事事闲得很,天天扎女人堆里,俨然饱暖思淫欲的轻佻花花公子,宣称:“还是女人好,抱起来舒服。”
  无论从人类繁衍进化方面还是身心角度而言,赵云都万分赞同:“的确,是美女就更好。”
  赵云总是忙忙碌碌早出晚归,得空还得被韩信拉出去花天酒地,他不像韩信对风花雪月那般沉溺,艳遇也只是“你好帅啊”“谢谢我知道”的水平。
  有时韩信笑话他装禁欲系勾引女人,赵云去查了查是什么意思,没否定,虽不是性冷淡,但他对感情确实不热衷,可有可无。他甚至觉得韩信频繁更换女友的行为实质上和他相差无几,不会投入真心,无非消磨时间。
  韩信对这种偏见果断提出抗议:“我和每位小姐姐都是真爱,保质期比较短而已。”
  赵云不客气点评:“比面包保质期还短的真爱。”
  “三天够了。”韩信当时咬着即将过期的面包,意气扬扬:“时间越长,了解越多,感情越淡,一淡,就无趣了。”
  像他们之间,无趣到不可能。
  回想学生时代,说不上波澜壮阔,也不是平淡如水。篮球赛时争论战术争得面红耳赤结果输了比赛,被前辈们围起来数落了一小时;去食堂吃饭因为甜咸爱好的分歧大打出手,挂了一身汤汤水水;考试互抄答案成绩双双暴毙,还被老师发现,罚写三千字检讨。挥霍青春的打闹和躁动,在某个夜晚戛然而止,再遇已无影无踪。现在唯有懒懒散散评论对方的生活方式。
  纵使山水有相逢,枯山死水,亦是枉然。
  
  韩信和花店工作的小女友在植物园约会时偶然见到赵云,以及和赵云散步了许久最后垂头沮丧离开的男人。赵云没有发现韩信,回头听韩信提起才哦了一声:“他跟我表白,我没同意。”
  韩信面上惊讶,斜眼看着赵云,租屋的客厅灯坏了,他们没修,拿了盏小夜灯凑合着用,室内昏暗,他只看得到电视的光线在赵云脸上变幻。
  “竟然有男人向你表白?”
  赵云侧头,有些好笑:“我都被你上过了,被男人表白很奇怪?”
  “呃。”韩信顿时噎住,想了想也有道理,“你喜欢男人?”
  “没想法。”
  赵云说的实话,被表白内心毫无波动,不管对方男人还是女人。半晌,没听见韩信吊儿郎当的回应,又补充一句:“放心,对你也没任何想法。”
  “你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啊。”韩信笑了两声,突然换话题,“我想养猫。”
  “哦。”
  “你挺像猫的。”
  赵云眯眼,鄙夷的神色:“你现在追的什么姑娘,这招会管用?”
  韩信欣然回道:“就是不确定,找你试验一下。”
  “太土了。”赵云看向电视里的谍战爱情剧,又改口:“也说不准,女人的心思不好猜测。”
  “难猜才有趣。”
  韩信盯着赵云的侧脸又观察了一会儿,跟着继续一起看电视剧。这么多年过去,赵云在外貌上变化不大,躲过了岁月杀猪刀的摧残,气质沉稳清冷许多,却也没高冷到不可攀谈。
  “对了,我得和花店那小可爱提分手了。你——”
  “知道了,我去。”赵云敷衍答应,惯例交易,“一个星期的房租。”
  “成交。”
  算起来这是第八次了,如果说韩信擅长泡妞,赵云就是分手大师。韩信碰到棘手不好开口提分手的女友,会向赵云求助。赵云并非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可每次顺利断得一干二净,没有哪个姑娘回头纠缠。韩信好奇赵云是不是把他踩进土里形容得畜生不如,赵云说我没那么无聊,只是对她们温柔一点,认真听她们说话,耐心陪她们逛街。
  “那么短的时间,她们会喜欢你,基本是看上你的脸。你也许算不错的情人,但我是完美的备胎。女人多半讨厌吃亏,一换一,正好。”
  韩信想起过去他看上的女生总给赵云递情书,讪笑:“风水轮流转啊,你也有当备胎的时候。”
  赵云同样记得那些偶尔出现类似“不选我也可以,请和韩信在一起”的莫名其妙情书,哦了一声:“大约是报应。”
  过往的面容遥远模糊,两人记不清当年一致认为的漂亮女生们具体模样,也不知现在身处何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那么久了,早忘了,睡过的女人我都未必能记住。”韩信开玩笑的语气,“不过睡过的男人只一个,这就很难忘了。”
  赵云瞥了他一眼,表情平静:“看房那天,一开始你没认出我来。”
  韩信干笑:“啊哈哈,我是一时紧张。”
  
  赵云的朋友开了一间酒吧,他夜里常去帮忙照看。半年前朋友说自己意外卷入危险的事件,被人盯上,迫不得已躲到外地去了。
  酒吧的客人大部分同性恋,因此这期间赵云被表白和约炮次数,比过去加起来都多。也许他反应太冷淡,更招惹挑战,客人纷纷下注,哪天谁成功了,奖池的奖金就归谁,几百几百的积累下来,现在超过四位数了。
  韩信出现在酒吧让赵云颇为意外,而且还是揽着一名女子进入。
  “原来你是在这酒吧工作。”韩信同样错愕,左顾右看,观察环境,“早点说,我就常来了。”
  赵云本在和驻唱乐队商量事情,带韩信去了吧台,闲聊:“这地方不适合你。”
  “什么地方我都玩得来。”韩信指了指他带来的女孩,“她说想来看看,我义不容辞啊。”
  那女孩只是埋头喝饮料,赵云打量了片刻,发现是店里的常客,一名女装癖。他心里困惑,不确定韩信是否知情,但没点破。韩信和人进了舞池,十多分钟后狼狈逃出来,满眼尴尬:“居然是个男人。”
  “你没看出来?”赵云倒了杯冰啤让韩信冷静冷静,“觉得恶心?”
  “没。”韩信更尴尬了,“没想到,不习惯。”
  赵云微微一笑,学着韩信的轻浮:“还是女人好。”
  韩信赶紧手脚并用比划着解释他以为对方是上流名缓并强调他不是歧视女装癖:“爱漂亮是人的天性。但我没想到名媛是这方面的意思——”
  赵云却指韩信身后包围过来的客人:“你该跟他们说明。”
  韩信费尽唇舌,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看不起同性恋,句句真心否则五雷轰顶。大伙仍坚持认定韩信欺人太甚,得还人家一个公道。韩信心下嘀咕,什么叫公道,老子睡他一晚吗?
  一扭头,瞄到赵云在吧台后看戏,笑容难得的愉快。韩信心里莫名上火,指向赵云,果断拉下水:“我已经和他同居了。”
  众人自然不信,眼神询问赵云。赵云没料到自己会上焦点位,茫然愣了一下,随后点头:“我们的确租同一屋。”
  “怎么可能嘛。”
  “是普通室友吧?”
  “肯定的啊。”
  风向还是不太对,韩信一咬牙:“我们是上过床的关系!”
  这下店里如同炸开了锅,赵云倒没觉得韩信所言有误,淡定承认:“是睡过。”
  六年前,可以定义为酒后乱性,并且他本人对过程全无记忆。
  于是韩信就奇怪的被众人接纳了,而且阴错阳差拿到了“表白成功”的奖金。他弄清这笔钱的由来后,突如其来的烦躁,递给赵云:“还是你拿吧。你很受欢迎啊。”
  赵云却想着以后大概不会有人向他发出奇怪的邀请,心里坦荡:“承让。”
  
  当晚两人一同回去,路上谈起名媛的事。
  赵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在调查什么?”
  韩信怔了怔,漫不经心吹了个口哨,反问:“你怎么知道?”
  “被你甩掉的女孩们都抱怨你总在关键时候刹车,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女人的情报网好用得很。”韩信耸了耸肩,“我本要找一个女人,却没想到是个女装男人。”
  他要通过这个人,找到一位酒吧负责人,问一些事情。赵云听完,一声平淡的啊,解答:“是我朋友,他藏起来了,藏哪我不能告诉你。”
  “我兜了那么大一圈,居然跟你有关系。”韩信也不隐瞒,说道:“他手上大概有一份名册,卧底的资料,被其他人拿到,就GAME OVER了。”
  “哦。”赵云点了点头,“你真当警察了啊。”
  韩信摸了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有这么明显?”
  “啊,就差写脸上了。你还和以前一样,能忍。”赵云想了想,纠正:“不过,公费花天酒地的调查方式,我也能忍。”
  韩信笑道:“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当初你就该跟我一起——”
  笑着,蓦然收声,当初没有上同一所学校的理由,足够清楚了。赵云没怎么在意,沿着人行道继续前进:“名册?我可能知道在哪。”
  当赵云从自己的房间抽屉取出资料交给韩信时,韩信实在吃惊到无语,万万是猜不到,要找的重要东西就安然无恙躺在眼皮底下。
  “我朋友说这玩意会招惹杀身之祸,让我处理。交给你应该是最妥善的办法。”赵云打了个哈欠,准备洗洗睡,“朋友拜托我的事也算完成了,过两天我就走。”
  韩信没反应过来,呆然问道:“去哪?”
  “去下一个地方。”赵云又随口问,“你在这里还有工作?”
  “没。”韩信摇头,晃了晃手中的名册,“最后一项任务。”
  “哦,那……有缘再会?”
  但韩信拉住赵云:“有些话还没对你说。”
  赵云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现在已经晚了。”
  韩信认真说道:“晚了六年,再晚几分钟,有区别?”
  “哦,想叙叙旧?”赵云往门上一靠,侧目:“还有话没说?”
  “其实,看房的那天,我在楼下就看到你了,怕你跑了,不敢打招呼。”韩信越说越没底气,“你当初就是太生气,不给我机会……”
  “你有无数机会向我道歉。”赵云一抹浅浅的苦笑,“可惜,你没有。”
  韩信哑口数秒,眼神闪烁:“你希望我道歉?现在来得及?”
  “无所谓。”赵云叹了口气,像那过往的情绪全化作无奈,“起初,我愤怒的等过,等到不耐烦,等到可笑,等到麻木,不知不觉开始忙于四处奔波,喜怒哀乐就没那么重要了。所以我不需要你道歉,如果你想自我满足,我也可以听着。”
  “我……”韩信挪到赵云面前,垂下脑袋,额头抵在赵云肩上,仿佛做错事求原谅的孩子,低喃着:“对不起……我以为……你希望我说出另外三个字。”
  赵云垂下眼睑,看着韩信散落的头发,又轻叹:“那三个字,你早说过了。”
  “我……说过了?”
  “两个烂醉如泥的人怎么做爱?”赵云自嘲笑了笑,“那一晚,只有我喝醉,你很清醒。”
  “……是。”
  “不过,已经晚了。”
  他想,韩信迷惘了太久,该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束。
  而有些话,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勒出心里的一道疤,说不说,也没意义了。

  

       赵云处理完房屋退租的手续,买了三天后的火车票,回家,看韩信正大张旗鼓地打包行李,小小的惊讶:“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没想到比自己早两天,赵云一个点头:“那你收拾吧,剩下的我处理。”
  韩信抬头,注视赵云的双眼:“我行李不多。”
  “哦。”
  “还可以带上你一起走。”
  赵云回视韩信那期待的眼神,某种情绪常常一秒就攻入心房,他照常回答:“太土了。”
  韩信踢开行李箱:“你每次都不正面回应。不吃醋,不生气,故意傻还是真的呆?”
  “你也没真心邀请吧。”
  “要我挖出来给你看?”韩信烦闷了两天,又得压着火,“别逼我霸王硬上弓。”
  赵云无所谓的侧头:“你不是早就上过了?”
  “你跟不跟我走?”
  韩信的手指头开始按得咯吱响,大有不答应就打晕强行掳走的意思。赵云倒不畏惧,回道:“我买的是三天后的票。”
  “那又怎样?”
  赵云低眼扫视一屋的狼藉。
  “我行李也不多,可以再带上一个人。”
  

评论(15)

热度(353)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